愛發脾氣的小孩與推箱子

[fannyru]

為什麼我們需要這個入門磚？

面對一個有時候乖乖上課，有的時候又莫名其妙的干擾上課秩序，甚至會暴怒的學生
對老師來說，實在是班級經營與教學上的一大挑戰

大多數的老師，都是希望能夠教好每一個學生的
但是，面對有特殊需求的孩子，要兼顧他的個別學習又要管理整個班級
實在是一個大挑戰
（不要以為我們沒有觀察歐～特教老師那有滿滿的一大疊他的課堂表現行為記錄，個案會議也不知道開過多少回了！）

有的時候真的顧不來，也只能像我前面的兩個孩子
降低標準

只是這標準的降低，如果拿捏得不好，又會讓孩子變得更沒規矩，實在是非常難拿捏
也一直是我們師長的很大困擾

因為這個學生一直以來有「起床氣」的問題，每天起床都會大哭大發脾氣，有時一哭鬧就是１０幾分鐘，半個小時都有
（這又是另一個很長的故事，此處就不多說了，但家長是有調整作息讓學生早睡的）

上了三年級，更因為多次在學校情緒不穩定，又找不出原因
所以老師得到的結論與策略就是：學生因為沒有睡飽，所以到了學校心情差亂發脾氣，那不如讓他睡飽再來，才不會在學校亂發脾氣。

因此學生就變成早自習後才到學校，有時８：３０，也有８：４５，直到推箱子前，有時更會晚到第一節課後才到校。

面對作息的不穩定，師長們雖然憂慮，但也不敢強迫學生準時到校，因為生怕他又睡不飽，亂發脾氣難以收拾
當然還有作業習寫的問題，學生每次回家寫功課，都要先發脾氣半個小時，在學校寫考卷也是經常呈現煩躁的樣態
因此，作業的習寫部分也做了很大的調整

但這些看似彈性處理的教學策略，卻沒有幫助學生減少壓力，改善情緒困擾
反而，沒有了基本的規範後，學生在很多規矩上的遵守就變得越來越困難，導師也覺得學生越來越難教

所以，當我們看到學生因為推箱子後，神情可以這樣的大幅轉變後
就開始覺得有希望了，導師也開始逐漸要求學生要跟其他人一樣遵守相同的規範

[fannyru]

帶著學生每天做一節課的感覺統合活動，這樣執行了大約二個多月
大家可能會好奇，學生是不是就變好了

老實說，有也沒有

有的部份是：１．學生早上的起床氣改善了、到校的時間「比較」穩定（偶爾還是會有一兩天比較晚）
２．上課的干擾行為減少（但歸納下來，嚴格說只有在推完箱子後的下一節課，其他時間還是看這堂課的內容是否能夠吸引學生或上課的學習要求而定）
３．變得比較開朗，不會像剛加藥的時候，呈現鬱鬱寡歡沒有動機的樣子
４．暴怒的頻率也減低很多

但是因為學期末，接近考試複習卷的習寫多，這又是學生的「大魔王」，也是導師的壓力時刻
所以，學生的不配合與干擾行為也增加了，我也常常接到投訴
幾乎天天都要處理被送下來的學生

那有人或許要問：感覺統合活動沒效了嗎？
我一開始也有疑惑，還好有持續的研習請教督導
檢討下來發現，可能原有下列幾個：
１．實際「推」箱子的次數減少：因為我們是結合電腦操作與實際推箱，但因為後來題目變難，所以學生的真的「推」的機會減少
２．壓力增加：隨著學生開始有進步，一旁的師長也會開始想要調整要求，而開始給予學生壓力，當學生能力還未跟上時，就可能會有干擾行為出現，當然這還包含其他需要在輔導時了解的家庭壓力

上述的第一項調整比較容易，只要好好的跟學生引導，溝通並且調整推箱子的活動設計
就可以達到「多推」一點的效果
但第二項要處理起來比較麻煩，因為這牽涉到很多學生身邊的大人，而這些大人也都有著各自的想法，一時之間要鬆動也不是那麼容易

但為了因應即將到來的期末考
不要再讓學生的不穩定干擾其他人，以免引來更多的同學與家長的反彈
就只好乖乖做督導一開始提的：做麵包了。

[fannyru]

在學期的最後兩週，我開始帶著學生在學校「手揉」做麵包（實際操作方式改天再寫）
第一天做起來，效果如何呢？

導師說：學生看起來心情很好，一整天都有事情讓他忙，就沒空搗蛋了！

另外，因為已經跟學生有了默契
鼓勵他要自我觀察，觀察做完每天的這一些活動後
自己的狀態有沒有進步

所以，我直接問了學生：你覺得做麵包對你好好上課，有沒有幫助呢？
學生說：我上英文課的時候，一直都坐在位子上沒有走動。

這個「一直坐在位子上沒有走動」實在是很不容易發生啊！
大家可能難以體會我的感覺
因為學生在學習上的大魔王一共有二：一個是「要寫或讀很多字的功課或考卷」，另外一個就是「聽不懂的外師英語課」了
第一個魔王可以不要過，把它改小一點－－少習寫一點沒關係
但是，外師的英語課「現階段」是沒辦法不上的（當然我們也請英語老師課堂上多給予協助，也做過很多課堂上的調整，這就不多說了，但學生因為聽不懂，起來走動作亂的次數，甚至無法上課也是我們最常需要處理的狀況之一）

所以，聽到學生說：他一直坐在位置上，沒有起來走動。這個結果實在非常鼓勵人心啊！尤其那堂英文還是在下午的第二節，距離早上的揉麵團已經好幾節課過去了

另外，期末考當天，因為預期學生面對考卷會有不耐與煩躁，因此個別報讀時，也想辦法加入感統活動，看能不能維持學生的穩定度
觀察下來，效果也真的非常顯著

[fannyru]

期中考的時候，因為有幫學生報讀，就大概知道學生的程度與狀況

其實，學生的程度不錯，大多數都會
但是看到考卷，因為字多就會不耐煩，走動，所以常常無法完成考卷
就需要一直拐騙，半哄半拐地讓他開始寫
當學生開始寫，就會慢慢的開始投入，穩定的寫考卷了

期中考那一次，就是由我跟導師接力讓他考完五科，一直考到下午

而這一回，導師已經累到沒有辦法再個別引導了
只好努力想辦法做各種嘗試，就是希望他能夠順利完成考卷

沒想到期末考的經驗也很特別
印象最深刻的差別，是在考社會以及考國語二科

學生能不能好好的考試，牽涉到許多因素
一個是他會不會，另外一個是他的穩定度，當然還有想不想完成的動機問題

學生是有動機的，但是因為穩定度不佳，如果再加上這科目不是他擅長的，就會呈現趨避衝突的結果
一看到考卷就會嚷著：我不要寫了。
叫學生「那就不要寫了」
學生又捨不得放下地說：「我會，不寫好可惜」
就這樣在那裡亂，怎麼好言相勸
「那休息一下再寫」或者「你先寫你會的或簡單的」
怎麼勸說都沒有用，第一天考國語時就是這樣⋯⋯

所以，只好讓學生一直來回踱步，在椅子上爬上爬下，我先念閱讀測驗題目，他再自己填上數字的答案
過一會，再「拐」學生幫忙搬個重物，再回來寫
正當我覺得學生「很亂，很難搞」的時候，一個突發事件，讓我只得先放著學生不理他
先去處理事情幾分鐘

沒想到這一回頭，就看到學生自己「乖乖的」蹲坐在椅子上，開始寫考卷了～
當然偶爾會遇到他不會的，但學生也會好聲好氣的問
這時我只要好好的解釋題意，學生也就「乖乖的」寫考卷了
跟剛剛的「盧」樣，真是判若兩人

隔天，考社會，因為是在用盡腦力的數學之後，又加期中考報讀的經驗
我知道，學生是一定沒辦法坐著好好考試的
所以就做好讓他在教室走動，我念每一題，再讓他自行寫答案的準備了
（一間沒有其他學生的諮商室，和一張可以站著寫，不用彎腰的桌子）

一如既往，學生看到社會考卷密密麻麻的字
就開始說：我不要寫了！
我先鼓勵學生，「那我念題目，你聽再寫數字就好」
學生還是有點不耐
於是我靈機一動，提議「那我們先來推推箱子，再來寫考卷如何？」

因為有了之前每天早上推箱子的經驗與默契
學生體驗過「當解不出謎題時，只要推推箱子，就會突然想出答案」的經驗
所以學生並沒有抗拒

因為諮商室不大，就地取材的重物，也就是平時收納骨牌的骨牌箱
也就只好挑一個最重的骨牌箱讓學生推，繞著諮商室裡推一圈
死馬當活馬醫～這是我當時的心態～

當學生推完後，說了一聲：好累。
接著問：「我可以坐這裡嗎？」
「可以」，但我有點驚訝
因為學生捨棄了特地幫他挑選，可以蹲坐著、站著寫的桌子
挑了平時會談時用的桌椅，然後開始「好好坐著」寫起了考卷

看到學生兩腳放在地板上，坐得好好的
我非常驚訝

根據我對學生的了解
如果他要專心寫東西或上課，他總會不自覺的將一隻腳抬起來，放在椅子上
半蹲坐著寫東西或上課
加上，一直以來我們在會談時，學生從沒好好的坐在這張椅子上過
所以看到學生「好好的坐在椅子上」實在是讓我非常驚訝

而且我還來不及報讀第一題
學生一坐下，就自己拿起筆，開始寫起考卷了
樣子非常地專心，一改前面的煩躁
真令人懷疑，他手上的是同一張考卷嗎？或者，這是同一個孩子嗎？

但我還是不放心的問了學生：需要幫你報讀題目嗎？
這回學生自己說：不用

就這樣，學生自己獨立的考完了社會考卷
加上推箱子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前後大約花了３０～３５分鐘
也就與一般學生的考試速度差不多

因為這３０幾分鐘實在太罕見了
我坐在一旁一邊辦公，一邊時不時地觀察學生

我的結論是：「他真的很專心，而且是放鬆的坐在椅子上」
這又是一次真真實實的經驗－－「本體刺激輸入」對學生的「情緒行為改善」是有幫助的

[fannyru]

既使如此

在輔導這樣有情緒困擾的孩子
還是時常會遇到棘手的狀況

雖然比起以前，已經能夠了解
透過本體或者前庭的刺激，是可以有效地幫助學生穩定情緒的
所以每天一次的感統活動，或者在預知會有壓力的情境下（比如考試）可以適當的安排活動

但偶爾是會有一些特殊的例外情況
雖然腦中知道，可以用感覺統合的方式來幫助學生穩定情緒
但是，當下要如何適當的介入，卻又是另外一門功夫了

比如下面的這個情形
願以此拋磚引玉，請督導或者有更好方法的老師可以協助回覆

[fannyru]

有一天，我接到導師的來電，主述是：學生站在陽台不上課，導師覺得，既然學生不願意上課，就請我把學生帶到輔導室

所謂的陽台，不是走廊，而是每個班級都會有的一個陽台
那裡有洗手台，掃具
每間教室都會有這麼一個內陽台
陽台與教室有個落地窗連接，走進陽台，兩側是牆壁，一面是欄杆，欄刊看出去是教室外面

接到老師來電，我就趕快上樓

只見學生將兩手臂掛在陽台上，看著外面，看起來心情平靜，沒有生氣，也沒有要搗蛋的樣子
我問學生在這裡幹嘛？學生說他想要在這裡，看風景，
忘記當時有沒有問他原因了，雖然有提醒他該回位置上上課，但學生絲毫沒有要移動的意思
學生不想進教室上課，也沒有要跟我到輔導室的意思

當時評估是：學生在這應該不會影響到導師上課，而且神色平靜
不進教室，但在這也加減可以聽到導師上課的內容
或許，過一會兒他就會回到座位上了，
也因為不是教室外的走廊
大概也走不遠，所以我想讓他一個人在那就好

跟導師說，「是不是可以讓學生自己一個人待在那裡就好，我坐在教室外面看著，如果有進一步的狀況我再進來協助？」
但導師說：「他在那裡出了事誰負責？」
聽導師這麼說，倒也沒錯。雖然陽台與教室相通，但畢竟從導師的講台位置是無法看到陽台上的學生在做些什麼的
既然是死角，導師也很難一邊上課一邊兼顧單獨一人趴在陽台上的學生
萬一學生突然間有什麼樣的舉動，實在很難及時反應

所以我只好拿著椅子進去陽台，告訴學生，如果他堅持要在這裡，那我就要坐在這裡陪他
但學生不希望我在那裏，他要我離開
我告訴他這樣老師不放心
我跟學生說：你就自己一個人，我坐在這裡，不會裡你也不會看你
可是他堅持我要出去，我說不行，我再重複我只是坐在這裡，不會看你也不會跟你講話
但學生堅持要我得出到陽台外，轉過去就是教室的死角
而那裏是無法看到他的，所以我沒有讓步

眼看著學生情緒越來越激動
學生先是背對我，我就坐著背對他，我也不說話。
然後他就開始發出低吼聲，開始哭，跺腳，就是要我出去

但是我也堅持
所以學生就越來越激動，
眼看在他越來越激動的過程中，我覺得他是忍一下，情緒又上來，忍一下，又生氣
只好邊用口頭勸他冷靜下來

當下的確沒有想要帶走他，因為感覺沒有需要立刻壓制的需要

後來大概是我說了句：我也不想在這裡啊~可是你這樣老師會不放心，我們一起來想想怎樣可以讓老師放心的話

他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想要衝進教室裡找老師理論(我先擋，檔不住，但後來他還是進去了)，
他對老師大吼：為什麼我不行一個人在裡面？
老師也兇回去，看他們兩人就在那裏你一言我一語的吵，我當下只想到盡快將兩人隔開
所以最近的就是回到陽台，所以又把學生拉回陽台

在陽台上，個案一樣生氣跺腳，有的時候氣不過，也會對著陽台外大吼

之後又來了主任跟生教組長，學生就更暴怒，那時學生就開始出現了拉抹布，往樓下丟垃圾桶，踢塑膠板等動作
此時我們只能被動的阻止學生做出破壞公物的舉動

此時，掃地鐘聲響起，教室裡的學生想要到陽台來拿掃具，
但看著正在陽台大發脾氣的學生，沒有人敢進來
老師看著學生在陽台大發飆，影響了全班，
也就進來訓斥學生，順便拿掃具，嚴厲地告訴學生這樣的舉動影響到了大家
不應該這麼自私，但只見學生也不退讓，一邊哭一邊罵老師，甚至更激動地要破壞東西
導師將掃具拿出去後，離開了陽台，以照顧班級的學生為主
導師離開後，學生的情緒依然不見收斂
並且很堅持的要我們全部的人都離開陽台
只是此時，看著他這麼激動，我們更不敢離開了⋯⋯
只好告訴他，如果他可以冷靜五分鐘，每五分鐘我們就會先離開一個人

他堅持，我們也堅持
最後，學生開始用水龍頭沖自己的頭，看著他似乎有意要讓自己冷靜
我們也就在一旁觀察，五分鐘過後，告訴他有看到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五分鐘了，可以有一位老師先離開

此時，也接近放學時間，導師就提早帶著全班草草的掃地，提早讓全班背書包先下樓準備放學了
第二個五分鐘的時候，學生開始可以跟我們對話，他注意到全班都離開了，但是冷氣沒有關
因為此時的他看起來已經冷靜
也可以跟我們正常的說話
就跟他簡單聊兩句，提醒他教室還是涼涼的，先把頭上的水擦一擦再進教室關冷氣
此時的學生已經恢復正常
可以對話，也不再鬼打牆的只重複同一個訴求
加上班上同學都已經離開，學生也就背著書包準備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