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出進進，進進出出

[vivienkuo]

有一個學生，進出我的諮商室多次，讓我感到不知如何是好？
於是就問督導怎麼辦？

學生(以下簡稱A生)是因為目睹家暴被提案的，母親不願意來談，先安排學生進行個別會談，
每次會談他都覺得很無聊，後來也表達不是很想來，於是我也不勉強他
然後就安排他在團體裡排骨牌，這下他可高興了
可是他在團體裡時常破壞規則，會故意弄倒別人的骨牌，在團體裡製造糾紛
每次收拾的時候都會丟骨牌，造成很大的混亂或是弄傷別人，也造成我很大的困擾

A生有一個很好的朋友B生，剛好是我的個案
B生跟我個別會談的時候時常一直罵髒話加上說反話，也讓我感到十分苦惱
有一天，B生說能不能讓A生一起來會談
一開始我沒有答應，因為這兩個天王聚在一起，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了
然後我就問督導這樣好不好？
督導說，反正我跟他們兩個個別談也沒甚麼進展，那就兩個一起試試看好了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就這樣開始了三個人的會談
只有我們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A生的表現跟在團體裡截然不同
每次玩遊戲，只要B生發現快要輸了，就會摧毀遊戲說不要玩了
這種時候，我就會非常仔細的觀察A生的反應
A生展現出來的是非常包容的態度
不僅不會責怪B生摧毀遊戲，還會默默地幫忙收拾
收拾完之後A生還會問B生要玩甚麼遊戲，然後兩人接著繼續玩
但是我知道A生心理是不喜歡這樣的，因為臉部表情不一樣

就這樣談了3-4次，類似的情況一直重複上演
有一次剛好B生先走，我把A生單獨留下來說說話
專輔：「B生這樣你喜歡嗎？」
A生：「(沒回答，沒表情)」
專輔：「老師知道你們是好朋友，忍讓也是好事情，
老師只是擔心這樣讓下去，B生都不知道你不喜歡這樣，
這樣對你不好，對他也不好。」
A生：「(沒回答，沒表情)」
專輔：「老師是想，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或許你也可以跟他說你不喜歡這樣。」
A生：「(沒回答，沒表情)」
說完就讓A生離開了

因為他全程沒回答也沒表情，我也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
反正他是聽到了，就再看看之後的情形怎麼樣

[vivienkuo]

後來再發生同樣的情形，A生會表達不滿
但是他表達不滿的方式也是非常激烈
因此兩個人有時會吵得不歡而散
會談結束時，兩個人都各自帶著情緒離開諮商室
這時我才知道A生並不是真正的包容
而是不知道甚麼因素，他覺得這是對待朋友的方法

有一次實在吵得太激烈，結束的時候，A生說：「我下次不要來了。」
剛好隔週我有事情找A生談，A生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說：「老師，我禮拜五不來。」(他們輔導的時間是禮拜五)
我跟他說：「老師不是要跟你談這一件事，你禮拜五可以不用來。」就接著跟他談另外一件事。
談完就讓他走了，完全沒有問他要不要來
那個禮拜五，A生沒有出現，B生顯得有點落寞
隔一週的會談時間，A生出現在輔導室門口
專輔：「你來啦，可是B還沒有到喔，我們等他一下。」
看到A生，我的心裡有一點複雜
我在想，他這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這樣好嗎？
然而，我後來發現自己並不是為A生著想，我只是覺得
你這樣一個學生，進出我的諮商室如入無人之地
揮之即來，呼之即去，我身為一個老師讓你這樣做，有甚麼尊嚴？

後來，這樣的情況又發生了一次
我實在覺得不舒服，又不知道如何處理
就在一次督導的會議請教督導
督導問我：「為什麼他不能有時候來有時候不來？」
我就想，對啊，他為什麼不能有時候來有時候不來？
醫院裡的病人去找醫生，也是覺得想去的時候就掛號，沒有強制性
為什麼我會覺得學生一定要來呢？
心理輔導不是要慢慢提升學生的主動性嗎？
他不要來的時候，我希望他來
他來的時候，我又不高興他來
我這到底是怎麼了，後來我知道
是因為我沒有想清楚，其實學生這樣是很平常的
等我心裡接受之後，我對於他在我的諮商室來來去去
就不再有負面情緒，也不會因此而討厭他了

之後，有一次在團體中他違反規則丟骨牌
因為之前的團體約定是違反規則要被暫停一次
於是A生就被暫停一次，那一次他請同學來說情
我對來說情的同學說：「只要他能遵守規則，就給他一次機會。」
那一天A生來了，表現比之前好很多
以前會把骨牌用力的丟得到處都是，那一次只有小小的丟一下
還是影響到其他的同學
於是就有同學對他說：「你又丟骨牌，下一次不能來。」
我看著A生，A生也看著我，我們都沒有說話

後來，學生又來我這邊告狀，說A生亂丟骨牌弄倒他的作品
我跟告狀的學生說：「可是老師覺得他有進步耶！」
之後我就去看其他學生的狀況
眼角瞄到A生跟告狀的學生有一些口語上的衝突
因為沒有很嚴重一下子就結束，我沒有介入處理
結果下一次A生就沒有出現了
我讓組長去請A生過來，A生說他以後都不要再來了
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團體裡的人叫他不要來
專輔：「別人叫你不要來你就不來？」
學生：「對啊，我就順他們的意，讓他們高興。」
我看A生很堅決，就讓他回教室去了

經過了這麼多的事件，我的心中不禁浮起一個念頭
為什麼我跟這一位學生建立關係那麼難？

[vivienkuo]

雖然A生不來團體，但還是願意跟B生一起接受輔導
兩人經過多次的磨合，也找到可以和諧相處的方式
有一次我們在做三角摺紙，聊著聊著就聊起家人的狀況
A生開始說起姊姊對他多不好又多不好
然後他說：「我姊姊說，她來這邊都會跟你說我的壞話。」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跳了一下
我說：「那麼你覺得老師會覺得你是個壞孩子。」
A生立刻點頭
我知道這是很重要的時刻，這個情況一定要回應
但我不知道怎麼回，我也知道只說"老師覺得你不是個壞孩子"這一句是沒有力道的
於是我們就繼續摺紙，一邊聊其他的事情
就在時間快到的時候，我跟A生說：「如果老師覺得你是個壞孩子，老師不會讓你每一次離開又每一次回來。」
A生看著我，沒有說甚麼，那一天的輔導就結束了

其實，我覺得自己回得並不好
我不知道這樣的回應能不能拉近我跟學生之間的關係
但是，我卻知道為什麼我跟這個學生建立關係如此困難
因為，我們中間有一個小三，而且是非常厲害的小三

A生的姊姊也是我的個案
在同一個時間點開始接受輔導
是一個各方面能力都很好的高年級學生
我同時接觸姊弟兩人，一下子就覺得自己比較喜歡跟姊姊相處
而沒有那麼喜歡跟弟弟相處
然而，姊弟倆在家裡的狀況是相反的
母親對姊姊有諸多抱怨，卻覺得弟弟非常的貼心
在這樣複雜的關係裡面，我一直搞不清楚狀況才會遭遇到這樣的困難
不過，現在知道也還不遲呢，因為A生還是願意來，我還是有機會輔導他

只是也想問問督導，遇到這樣的狀況要怎麼樣回答
可以拉近我們跟學生的關係呢？